文 / 贾 玮

如果说一只蝴蝶扇动翅膀，会给大洋彼岸带来一场风暴，那作为占全球小麦出口总量三成的世界粮仓，俄乌两国的冲突为全世界带来的是不可估量的后果，仅在今年，国际市场小麦价格就已经上涨约60%。

从乌克兰进口的小麦至少占巴基斯坦小麦进口总量的四成。随着冲突持续，巴基斯坦的粮食价格也在逐步上涨。相关数据显示，巴基斯坦5月的食品通胀率同期增长了17.25%。巴基斯坦总理夏巴兹-谢里夫甚至表示：“我会卖掉我的衣服，向人民提供最便宜的小麦粉。”

巴基斯坦国内小麦价格上涨变成了一道高墙，在高墙的两边，分别是农民和消费者。正常来说，小麦价格上涨，消费者承受损失，农民将从中获益，然而从现在来看，这似乎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博弈。农民的利润去哪了？

AmeerAli的农田里，小麦收割机正在工作。虽然今年小麦的收购价格比去年高，但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。“虽然小麦贵了，但是各种成本也更高了。磷酸二铵（DAP，一种化肥）、尿素价格都在涨价。”他不得不精打细算以维持生计，“以往每6亩地我用两袋磷酸二铵，现在只能用一袋半了。”

化肥价格的上涨与俄乌冲突、疫情有关。化肥是用天然气制造的，俄乌冲突以来，天然气价格一直居高不下。而且俄罗斯是世界上最大的氮肥出口国，自乌克兰危机以来，全球磷肥和钾肥的价格上涨约30%，氮肥价格几乎上涨一半。

农民们可以不去关心远在天边的战争，但是近在眼前各种成本的增加是实打实的，除了化肥价格上涨以外，由于农民的麦种很久没有更新，小麦倒伏现象很严重，“庄稼倒在地上，收割机没有办法，只能用人工收割，这样成本就更高了。”

GulamYasir是一个小地主，同时也做着粮食贸易的买卖，他算了一笔账：“每6亩地要购买400元（以下均为人民币计价）的磷酸二铵，200元的尿素，30多元的农药，17元的人工费用，还需要100多元用于耕种，150多元用于收割，再加上灌溉用的燃料费用，每6亩的成本大约是1000元。”

在巴基斯坦，农民生产的小麦60%要用于家庭食品消费以及留作种子，剩下的40%则出售给政府和粮商。如果每6亩地的产量是1.3吨，40%的收入约为1000元，勉强能应付开支。但几乎所有农民都表示，每6亩地1.3吨产量是一个基准线，如果想要有利润，亩产必须要超过这一数字。

如何突破产量天花板？

小麦是巴基斯坦主要的粮食作物，其种植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000年，而印度最早的小麦种植历史是公元前3000年。可以说，巴基斯坦是南亚的小麦发源地。然而尴尬的是，巴基斯坦的小麦亩产数和悠久的种植历史并不契合，巴农业大学植物招标和遗传学教授SulfCarAli介绍，巴基斯坦小麦种植面积900万公顷，产量大约2600万吨，单产约3吨/公顷，较世界平均水平还有20%以上的提升空间。

在今年，天气也没有顺从农民的心愿。夏季到来，热浪席卷南亚，有农民用“寂静的死亡”来描述那种场景。巴基斯坦气象局发布了气候概要，表明夏季强烈的热浪会极大地影响小麦生长。教授SulfCarAli预计，今年的热浪会对小麦产量产生5-10%的影响。

除了几乎一年一度的极端天气和病虫害，传统的农业模式也制约着小麦产量。根据传统的种植习惯，巴基斯坦农民会留下较大的麦粒作为下一季的麦种，这已经成为数千年来的习惯。巴基斯坦嘉德农业公司（GUARDAGRI）首席研发官AbdulRasheed博士表示，农民使用没有认证的种子、不合理使用化肥等是影响小麦产量的关键因素。“农民用传统的方式种植庄稼，没有采用任何新技术。”白沙瓦农业大学HabibIqbal教授也认为，影响小麦产量的最大问题是缺乏优良种子。“除非我们有优质的种子，否则我们无法获得良好的产量。”

除了种子的质量，把种子种在哪里也很关键。在巴基斯坦900万公顷小麦种植面积中，有55%为干旱的盐碱地区，只有45%的土地是灌溉条件良好的沃土。

由于种植面积和单产下降，预计2022/23年度巴基斯坦小麦产量为2640万吨，比上一年度降低4%。而巴基斯坦小麦年度需求量约为3000万吨，缺口300多万吨。在当前国际小麦价格持续居高的情况下，小麦进口将使巴基斯坦本已捉襟见肘的外汇储备更加紧张。

种种迹象表明，巴基斯坦的小麦产量，已经不仅仅关系到农民的钱包，而且关系到巴基斯坦整个国家的钱包。

为巴量身定做的小麦种子如果说提高小麦产量是一个宝箱的话，巴基斯坦农业学者已经掌握到了打开宝箱的钥匙。白沙瓦农业大学的MuhammadArif介绍，他们研究所最紧迫的工作就是小麦种子研究。“我们已经在和中国北京杂交种子工程研究中心合作，目前取得了很大进展。我们研究了不同类型的杂交品种，产量比我们当地的品种高25%到50%。”接下来，他们考虑的是如何把这把钥匙交给农民。

AbdulRasheed博士2010年开始在巴基斯坦信德省进行杂交水稻的研究，为了推广这一试验成果，他们把杂交水稻种子免费给农民使用。“此前农民种水稻每6亩地要用40公斤种子，产量仅有2吨左右，我说我们每6亩地只需要5公斤种子，而且产量能翻一倍，所有农民都不相信，但最终产量说服了他们。现在我们推广小麦种子，也是用这样的方法。”

在巴基斯坦，推广新种子除了不被认可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新种子价格昂贵，每公斤2美元，一般的小农无法承担。不止一名农民表示，能维持基本生产就已经很勉强了，没有多余的资金进行技术升级，不仅是种子，也包括灌溉、农药化肥等农业技术。

杂交小麦种子虽然看起来价格高，但是需要的量更少。“以前他们每6亩地需要播种60公斤，现在只要6公斤，剩下的麦粒都可以保存下来用作消费。”AbdulRasheed博士十分自信：“我认为我们可以给这个领域带来革命。”

为了减轻农民负担，每公斤种子还将有1美元的价格进行补贴。“我们已经与巴基斯坦种子基金会启动了一个项目，将在整个巴基斯坦开普省进行示范，向农民展示如何种植杂交种子及其生产过程。”MuhammadArif对此信心满满。

此外，杂交小麦能在40摄氏度的高温下继续生长，也可以在不太肥沃的土地上种植，尤其适合巴基斯坦的干旱地区。这样不仅可以节省农民的灌溉成本，还可以将小麦种植面积扩大到贫瘠的盐碱地带。

采用新的种子，不仅有可能改变巴基斯坦进口小麦的现状，还有望通过国际合作，实现周边地区的粮食安全。SulfCarAli教授把目光放到中亚，展望道：“在我们西边的阿富汗和伊朗，有800万公顷的小麦种植面积，在哈萨克斯坦，有1200万公顷，我们可以在那里生产高质量的小麦，让这2000万公顷的土地上，每公顷增加1到2吨的小麦产量。”